守望夜空

汤晓苏

　　今天夜班，下午在书店闲逛，买了本书准备晚上空闲的时候看看，真希望这个夜班是平静的，能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将这本书看完。

　　刚翻到第一页，思绪就被打断了。一位阿姨要查尿常规，我给她刷完卡，嘱咐她去几米外的右边窗口拿杯子留尿。她不一会儿又跑过来：“那边怎么没人！”我说：“夜班就一个人，不好意思。”于是放下手头工作，咚咚咚跑到体液室等她，准确说是等着她的尿液。体液室窗外是医院后山，夜里小昆虫们窸窸窣窣，与仪器发出的嗡嗡声交织在一块，像是琴瑟和鸣。她的尿液有些浑，放到镜下一看，白细胞还不少，圆圆的，好似一个个带刺的皮球，四处游荡……报告单递给她，她边说着谢谢边离开了。

　　出去还没走两步，“美妙”的音乐门铃响了，一堆住院急查和个人急交叉配血。我把血放进离心机就赶紧跑去输血科做交叉，一个外科病人，还好只要三个单位少白红细胞，又是多次输血，比较简单，不一会儿就配好了。然后处理那些标本，折腾完已经十二点，心想，再不会来了吧！谁知，这只是刚刚开始，刚准备躺下，音乐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几个警察带个犯人来查血……

　　一位同事曾说：“要想讨厌一首歌，就把它设为门铃。”这话一点不假，躺下刚要睡着，门铃又响了，又是几个急查外加交叉，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个外科病人吗？看来病的不轻，被转到ICU了。与刚才一样，先让血“转起来”，然后做交叉，可这次老天好像故意捉弄我，正当我忙着配血时电话又响了，这电话不是我不想接，问题是它在“千里之外”的生化室。配血刚进行到一半，如果中途打断，很可能过会儿就忘记做到哪一步了，这是人命关天的试验，容不得半点差错。况且又是紧急输血，速度还不能慢。电话响着，门外又来病人了，高喊：“有没有人啊，给我查个血！！”静谧的夜，这声音极富穿透力，我浑身每个细胞都为之一震。朝窗外望去，隐隐约约看见一群人。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抽血窗口，只有一个小孩要查血，其他应该都是陪伴他的家人，这是皇帝出巡吗？抽完血，他居然还要查尿，让他去留尿后我健步如飞跑进生化室，还好电话有来电显示，我打过去，原来是ICU催结果，当时我也很急，但还是忍着内心的焦躁跟他们解释。我理解，我们忙，他们只会更忙，而且他们直接面对危重病人，责任和压力比我们还大。挂上电话，从急查里挑出几个重要的先做，正编着项目，门外那群人又嚷了起来：“查尿的人呢？”那一瞬间我真觉得分身乏术，六神无主……“要淡定”我对自己说道。遇到问题不能一味的抱怨，而是要找到解决它的办法。黑格尔曾说：“存在即是合理的”。虽然这句话较片面，但适合此时的状态，我无法改变环境，只能努力适应。就像我们科室，大大小小的仪器有许多，每台都非常重要，你不能因为崇洋媚外而排斥国产仪器，也不能因为抵制日货而摒弃性能卓越的进口设备。你必须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每一台，统筹兼顾即是如此。

　　窗户玻璃上反射出我的影子，既熟悉又陌生，略黑带黄的脸上泛着油光。窗外住院大楼灯火通明，楼里的白衣天使们一定也在忙碌着，我知道自己并不孤独。青春在如水的夜色中流逝，虽然惋惜，但想想临床医护人员在帮助患者与死神抗争的路上有我们提供的检验数据；手术台上有我们配型的一袋袋血液；门诊病人每天能够及时获得体检指标。这难道不是幸福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我们位居幕后，默默无闻，很多人会误以为检验科的夜班很轻松，无非就是抽抽血动动仪器，其实，其中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能够明白。

　　次日清晨，我才想起那本书，才翻到第二页。